我再也听不到你的武器声响,
厅堂里将要先放着你的刀枪,
老王的英雄后代就此断绝。
你去的地方,不再有日光照射,
科库托斯河在荒漠之中呜咽,
你的爱情将在忘川里熄灭。
——节选自席勒《强盗》安德洛玛刻之歌 赫克托耳的告别(1780)
当晚,克里斯不告而别,独自一人悄悄地离开了反叛军的营帐,义无反顾的踏上通往达斯特城皇宫、末日山巅的复仇之路。
离义父的营帐越来越远,而达斯特城的城门也在逐渐地靠近自己,此刻克里斯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之前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用囚禁的方式,雷克斯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只身一人进城。
克里斯并不觉得他这样做这是多此一举,因为只要再安心的等待几天,率领大军攻城便是他避无可避,而且是责无旁贷的职责,但是他等不了了,冲动、焦躁的情绪,甚至是略带愚蠢的想法,都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年轻战士的身上,占据了他的头脑,驱逐了他的理智。
这样的状况,也许每个跟他同样年龄的人都会有,但他还是跟同龄的所有年轻人和年纪稍大的壮年战士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这点不同却是体现在了赫伯特·莱恩托克的身上,因为赫伯特·莱恩托克并不是布赖恩杜瓦艾人流传数千年的狩猎史中唯一一个狩猎魔獾时不曾受伤流血的猎人。
伴着黑暗无光的夜幕,克里斯将父亲留给他的巨剑高高的举过头顶,用力地向下挥舞,砍开了达斯特城厚若岩壁的大门。
在他看来,剑一旦举起,除非身死,或是将仇敌杀尽,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三种可以让他停下来的理由。王城亲卫、禁卫、末日骑士团、施邪术者,有刚能拿刀剑的少年,有刚成熟的处子,有鬓发如霜的暮年老者,也有那些从末日山上下来的各种各样的魔鬼——举剑、挥剑、举剑、挥剑……
当一个褐发少年的头颅飞过眼前时,当一个金发少女身首异处时,克里斯便彻底地断绝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想要停下来的念头,此刻他的脑海只有一个冷酷蚀骨的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停下来,要继续杀,不断地杀,不然那孩子还有那姑娘就白死了!
此时克里斯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杂念了,剩下的,只有那如沉入冰湖底的铁砧一般,坚硬,冰冷……克里斯在问自己,他杀过苔原鼠兔,杀过苔狮,杀过魔獾,同族的族人也杀过不少(为了争抢女人而进行决斗杀的),杀过来自深山中的野蛮人强盗,那是他第一次杀人,那时他只有十二岁,不论是那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清楚的记得**和血液混合的味道是多么的奇怪……
当克里斯想到这里时,思绪和注意力都立刻回到了眼前不断伴着血液飞溅而挥舞的巨剑剑锋上,很奇怪,他觉得他就是一个看客,躲在自己的躯壳内看着自己不断的挥剑砍杀,然而他竟然可以做到边回忆边砍杀,两者完全互不影响,互不干涉。他觉得陷入回忆中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而眼前这个用巨剑砍向孩子、女人还有老人的他是不真实的,是虚无缥缈的……
克里斯的注意力集中在不断挥舞得而巨剑上,而他的余光又在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皇宫大殿上,他脑海中的声音完全掩盖了被他斩中的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已经没有人类胆敢靠近他了,但是那些魔鬼让他依然不能停止挥舞手中的巨剑。魔鬼们象是山泉一般无休无止的涌出。当在他顺着台阶向上一路砍到皇宫大殿的大门前的时候,剩下的魔鬼们也像城中的人类一样开始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并且在逐渐地后退、颤抖。克里斯的眼神涣散,他在挪用并透支本来用来挥剑的力量,去竭尽全力的欺骗自己前进。
现在达斯特城中已然是火光冲天了,在克里斯开始向城中的士兵挥舞第一剑之后的两刻钟内,雷克斯所统领的反叛军便发现了克里斯的离去,并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就推测出了他的动向以及到底是谁在达斯特城中的做了骇人听闻的举动。雷克斯急招所有的将领立刻发动总攻去支援克里斯。
克里斯只身走进了皇宫中,并没有来自人类和魔鬼后续的阻拦,确切的说在他一路杀到皇宫中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的人类或是魔鬼敢于阻拦他了。走进皇宫中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俾斯勒,必须找到,必须杀掉。
人们都传说俾斯勒是一个令人丧胆的邪恶不死的君王,他曾经用他为魔鬼所献的祭品而得到了一些强大的、令人胆寒的力量,他用这些力量统治了泰罗坦大陆整整二百年,然而这些传说对此刻眼神涣散的,处于半失神状态的克里斯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一进皇宫大殿,他第一时间就见到了那个在表面上看起来极其衰弱、瘦小的,佝偻着身躯窝在王座上的老人。
“你是谁?是什么力量和胆识使你来到我的面前?岂不知我是这大陆上一切死亡的代言人吗?”那个干枯如骨的俾斯勒用一种极其高傲但是又有些尖锐刺耳的老年人特有的语调对着站在大殿门口的克里斯叫喊着,他每说几个字,全身都会像被蜂蛰了一样抖动一下。
“我?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哈哈哈!年轻人!我给你一些忠告,不要对比你年长的,并且比你高贵的人发狂妄的语言,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擅长杀戮的人类,对于你能来到我的面前,我很赞赏,但是你很快就会同这尊贵的殿外战死的士兵同样命运了,你在我眼中,不如蝼蚁,不堪草芥!”
“我杀了很多比我年长并且不如你高贵的人……”看着面前这个仿佛在自言自语年轻人,俾斯勒紧锁着眉头对他投以一种疑惑不解,并且有些可怜眼前人的目光。
“嘿嘿嘿,孩子,你看起来不是很好,你生病了吗?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我会亲自结束你所有的痛苦的,让我这个全大陆最高贵最荣耀的王亲自给你解脱,就算你死后下地狱,也是带着我赐予你的无上的荣耀去的。”
话音刚落,俾斯勒就坐在王座上用力一挥手中的权杖,王座前的地面就立马开始震动起来,并且裂开了四个巨大的裂缝,从裂缝中爬出四只体型巨大,身体像狮子,皮肤像蛇鳞,头像鸡,角像绵羊并且有着巨大利爪的恶魔。那四只恶魔挥舞着巨爪几乎同一时刻冲向克里斯,而克里斯并没有逃跑,而是后退一步之后以更加惊人的速度冲向它们并且将手中的巨剑横斩向那四只恶魔。
一道寒光闪过,四只恶魔被齐齐的从腰部斩断,倒地气绝,粘稠腥臭的污血溅满了大殿中央、王座前的地面。
看着这场景,俾斯勒慌忙从王座上站起来准备逃跑,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他被从殿下冲上来的克里斯连人带王座一起斩成了两段,顿时就丢掉了性命。召唤怪物是俾斯勒的杀手锏,这杀手锏对这大陆上他所统治的万民而言,无疑是极其恐怖而且是无法抵挡的,同时还有那让在他统治下的人们无比绝望的——他那看似无尽的寿数及其他对与权力和奴役的渴望……但俾斯勒所曾拥有的一切力量看在克里斯的眼里,那威胁力还不如殿外那些倒在血泊中披坚执锐的妇孺和老人。
当克里斯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杀错了人的时候,从皇宫的各个黑暗角落中突然冲出了无数只跟大殿外、城市中体型样貌都完全不同的魔鬼,新出来的魔鬼比殿外的那些力量要强大得多,体型也要大得多。面对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克里斯还是有一丝顾忌,但是亲手杀掉几只之后,这顾忌便变成酸溜溜的自嘲了,除了自嘲之外,这些新出来的魔鬼也让他变得更加清醒,无暇胡思乱想了。
孤军奋战的克里斯并没有等待援军的到来,他知道他的义父肯定会派军来支援他,但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去等,他只能迅速从魔鬼中间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前进。没有援军,身陷重围,这是现在最现实的情况。
当自己更加清楚的认清眼前的情况时,克里斯有些慌张了,他彻底地从之前那些影响他情绪的消极情绪和回忆中走了出来。无论如何,复仇已经进行了一半,必须要做完。
在挥砍中重新集中了精神的他杀入了皇宫的后门,被恐惧和鲜血震颤了灵魂的魔鬼们远远的看着这个比自身娇小数倍的生物大摇大摆的走远,它们在辱骂他,它们在诅咒他,完整引述这些邪恶恐怖生物的原话就是:“愿这个魔鬼被吾主噬血啖肉,挫骨扬灰!灵魂坠入地狱受那永火烈火的灼烧永世不得解脱!——”
就在克里斯刚踏上通往末日山颠的路径时,雷克斯率领众人,成功的攻进了达斯特城并且迅速的占领了除了皇宫大殿之外所有地方,没有人敢靠近充满那些和殿外完全不同的魔鬼的皇宫,那些魔鬼也没有勇气跟随克里斯上山,于是尽数都回到了皇宫中,正在苦恼心中无限的羞恼与忿怒无处发泄的时候,雷克斯率领众人来到了大殿外。
因为担心克里斯的安危,雷克斯亲自带领众人向皇宫进攻了数十次,但是皇宫中的魔鬼跟城中的魔鬼力量相比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在付出了牺牲数千人的代价之后,断了一条手臂并且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雷克斯在众人的诅咒和怒骂声中放弃了进攻皇宫的计划,而魔鬼们也不敢出皇宫一步,因为他们忌惮反叛军手中那威力巨大且精准异常的弩车。
大队军马和魔鬼们就这样隔着皇宫的大门对峙着,而雷克斯躺在担架,用着一种疲惫而又绝望的眼神仰望着远处那庞大而又黑暗的末日山山巅。
沿路斩杀了几只没见识过他手段的魔鬼后,克里斯终于到达了末日山的山巅。
巨大的尖石围绕着那山顶喷薄着岩浆的大坑,那大坑就是在泰罗坦大陆被众民传说了几千年的沉沦深渊的入口。在那大坑的正前方有一个由白骨搭建成的拱形门,在克里斯看来,那也许就是跟传说中的沉沦深渊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地狱之门吧!
克里斯正在观看周围的环境,突然间一把巨大的战斧将他所站的地面劈出了一条深沟。
克里斯被那强大的力量震出很远,因为反应及时的缘故,他没有受伤。
“谁!”克里斯咆哮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材巨大粗壮,手持长柄巨斧的怪物,这怪物有着一个类似山羊的头颅,人类的身躯、鹿一样的下半身,双脚是山羊的蹄子。
“你可以叫我巴弗灭,我守卫着这地狱之门的入口。你是这几千年来第二个来到这里的人类,我不会再让你像前一个那么幸运了,卑劣的人类!死吧!——”说着那个巨大的魔鬼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克里斯。
“当!”克里斯支起手中的巨剑挡住了巴弗灭挥出巨斧的强力一击,在顿了眨眼间的功夫后,克里斯运用腰部的力量,双臂一振,将抵在他巨剑上的斧头弹开,然后他跳起来将巨剑劈向刚被弹开还未站稳的巴弗灭。
“当!”巴弗灭用巨斧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之后被弹出很远,看着眼前那个还未站稳身形的魔鬼,克里斯对它说道:“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母亲,今天我不会让我看到的任何魔鬼继续活下去!”
“卑劣的人类!你们永远都不可能逃脱被屠戮的命运!你们存在最大的价值就是被当做我们的祭品!满足我们屠戮的欲望,除此之外,你们甚至还不如蝼蚁!”
“闭嘴!”克里斯愤怒的冲向巴弗灭。
“当!当!当!”巴弗灭只是被动防御着克里斯几乎没有间隙的进攻,并且它不断的后退着。
最终,巴弗灭终于抵挡不住克里斯的疯狂进攻,在精疲力尽的状态下被克里斯在他的胸前重重地砍了一剑。
“为什么!我竟然会被你这样卑劣的人类打败,为什么!”巴弗灭痛苦的叫喊着,并且艰难的后退。
“为什么?因为你太弱了!”克里斯把他的巨剑扛在肩上,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巴弗灭身边“给我去死!——”话音未落克里斯便飞快地举起巨剑准备砍向巴弗灭的脖颈。
“等等!你杀了我,你也不会为你义父赢得这场战争,你们都会成为这末日山上散落的灰烬!我的主人必会把你们全都送入地狱!”
“你知道雷克斯是我的义父?那么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俾斯勒和吾主立约,如果我们帮助他平定叛乱,他将献上十分之九的俘虏作为回报吾主的祭品,所以山下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了如指掌。”
“那又怎样?去死!——”克里斯手起剑落,根本不给这个曾今叱咤风云的魔王哪怕一秒的时间,眨眼的功夫就让它身首异处了。
突然,从巴弗灭腥臭腐烂的颈部的伤口中爬出成千上万的黑色蛆虫伴随着泉涌般乌黑的血液,一瞬间,整个末日山巅便被这血液和蛆虫所覆盖。此时,大地开始颤动,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也开始有闪电在游离。
鲜血和蛆虫仿佛一体似得朝着沉沦深渊旁的‘地狱之门’涌动,那是个由白骨搭建成的拱形门。此时,大地摇晃的更加厉害,天空中的闪电也出现得也更加急促、更加频繁,频繁的使得午夜的末日山如同白昼。只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亡灵在‘地狱之门’的周围飘荡,天,开始下雨了,更确切的说下的是鲜血。散落遍地的白骨在鲜血中跳跃,似是颤抖,似是欢愉。
红光聚满拱形的‘地狱之门’,在拱洞中形成一个满是亡灵痛苦面孔的帷幕,此时的克里斯紧紧盯着那布满千百张溃烂、扭曲面孔的红色波动,看着那一个个从中走出的高大身影,一个、两个、三个……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那里面走出来,这情景,在克里斯看来,它们简直就象是从那痛苦的表情中分裂出来的一样。
“是你杀了巴弗灭?”
“是我”克里斯提着剑边走向对面这七个又“黑”、又高的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莱恩托克”与对方保持十五步的距离之后,克里斯停下了脚步。
“我听见巴弗灭的怨念,是那么的强烈和悲恸,我不相信那是魔王所发出的。”领头的“黑”家伙对自己的左右说道:“只有被比自己弱小的人类打败的恶魔才是最值得悲哀的。听着,蝼蚁,你必须用你的鲜血来洗刷巴弗灭的耻辱!”
“哈哈,嗯,刚才的那个已经不好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七个,好吧!来吧!为你死去的同伴报仇!”
“狂妄的蝼蚁!”这时正当为首的魔王要动手之际,在他一旁的一个魔王走近它,低声说道“我主,他手中拿的很像那把曾经夺走你父亲生命的剑。”
“呃”黑暗之子黑波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沉默片刻后,它还是两手一挥,向他身边的六个魔王发出共同攻击克里斯的命令。
一阵激烈的搏斗后,六魔王和克里斯同时后退数步。黑暗之子黑波特上前对气喘吁吁的克里斯说“你不是人类!”
“不是又怎样,只要能为母亲复仇,无所谓是什么。”克里斯半蹲在地上喘着大气说道“这难道就是你们恶魔身处劣势的借口吗?”
“巴弗灭,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为何有那么大的怨念!岂不知你是被比你高贵百倍的同类送回那无底的深坑!”
“这一点我赞同你。”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加入我们!”
“跟一个都已经舍弃生命的人做交易?你们恶魔的脑袋和鹿角山羊的胃袋一样都是满满地装着那些粘滑的草浆吗?”
“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体里流淌的是怎样的鲜血吗?那力量可以使天使因恐惧而哭泣,可以使圣徒因绝望而颤栗。”
“给你一个建议。”
“哦?”
“杀我,亦或是被我所杀!”
说着克里斯便提着巨剑冲向七魔王……黑波特将手一挥,整个末日山巅的外围一圈便升起了高耸入云的骨墙,将他们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随后成千上万的右手持巨剑,左手持塔盾,身披重型铠甲,身高是克里斯一倍的魔兵从布满鲜血和白骨的焦黑土地上‘涌出’。黑波特等人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克里斯不停的挥剑,整整三天三夜……
第四天黎明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使他感觉不到疲劳,感觉不到疼痛,就连那伤口也在我们眼前肆无忌惮的复原着?”当黑波特厌倦了眼前的事物时,克里斯挥剑的速度并那伤口复原的速度都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慢。看着克里斯身上出现的异状,黑波特对手下说道“他开始动摇了,你们去结束这无谓的战斗吧。”
“是!”六魔王异口同声的回答完便冲向伤痕累累并不停挥剑砍杀的克里斯。
在一声爽心悦耳的穿刺声之后,六把漆黑的长剑同时刺穿了克里斯的五脏六腑。“唰”克里斯单手握剑使出一记横扫,只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勇气和鲜血快要耗尽,这一剑,速度实在太慢了……伴着克里斯的横扫,六把剑又以同样的速度和节奏依次顺时针抽出了克里斯的身体,同时抽出的还有他那仅剩的鲜血、斗志还有希望。
摇摇欲坠的克里斯努力尝试了数次去站稳他那颤抖着的虚弱无力的身体,但是无论怎么尝试,他都彻底地失败了。伴随着不甘和绝望,在身边无数魔物还有魔王眼中那似有似无的讥诮和鄙夷中,克里斯终于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溅起一片混杂着泥土和鲜血的血花。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以简单的死亡而结束,克里斯并没有死,他现在的状况就是在死亡线上徘徊,命悬一线。
克里斯那仅存的微弱气息也被众魔王察觉到了,为了不让他痛快的死去,黑暗之子黑波特下令将克里斯绑在末日山巅的尖石上,然后令一百剑盾禁卫军轮流盾击克里斯,刑罚持续一天一夜。施完盾刑,又令数一百名邪魔鞭笞者轮番鞭笞克里斯,刑罚持续一天一夜。
在施刑的整个过程中,黑波特命人将克里斯用专门束缚魔鬼的枷锁缚住手脚,并令众魔王不断灌输邪力以维持他的生命,让死亡远离他。第三日,黑波特令六千梦魔轮流与克里斯行邪淫,在梦魔们日夜淫乐、淫语不绝的光景中,又过去了六天六夜……
第七日,黑波特又令诸恶魔重新对克里斯施盾刑、笞刑、邪淫,往复三次,共二十四个日夜。在整个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过程中,黑波特始终坐在随从搬来的白骨王座上观看,不言,不语。
第二十五日清晨,在众魔王以邪力不断灌注的方式而得以存留一丝生命的克里斯已经奄奄一息,肌体和肤色犹如在苔原上冻饿致死并暴尸荒野数月的死尸一般,干瘪、枯槁、血肉模糊、充满死气。
但是克里斯并没有死去,包括黑波特在内的所有魔王、仆众都很疑惑他是哪来的力气去做那个可以让他可能会再受三轮刑罚的手势:用尽全身的力气,克里斯缓缓地抬起了他被镣铐束缚着的手臂,指着对面的黑暗之子黑波特,然后伸出它的拇指,并当着黑波特的面把拇指反转朝向地面。
这是布赖恩杜瓦艾人对对手表达蔑视和挑衅的手势,这个手势,黑波特自然认得。黑波特慢慢走向克里斯,解开他手脚上的镣铐,右手拿起他的剑,左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一步步拖向地狱之门边上的火山口——沉沦深渊。这时,它手下的一个魔王站出来提醒黑波特:“大人,请您三思,这孩子现在毕竟是那曾毁灭您父亲性命和灵魂的黑剑的主人,他现在为他的义父将复仇刀剑指向我们,而他的亲生父亲岂能不会为了他而将复仇的刀剑再次指向我们吗?我想您依然还记得那个曾令我们所有人都为之颤抖并跪拜的伟大战士吧!”
“的确如此,请大人三思。”
“请大人三思。”众魔王此起彼伏的劝阻着黑波特手下留情。
“多么讽刺!难道你们忘记了自己什么东西吗?你们不是卑贱自大而又愚蠢的人类!你们也不是那些纵横天际的飞行爬虫!你们是比那熔岩更灼热耀眼、比那雄狮更威武残暴、比那天神更高贵荣耀的魔君;你们是火焰的蔓延者,你们是瘟疫的散布者,你们是谎言的扩散者,你们又是让那地表一切生物深深陷入恐惧不能自拔的屠戮者!多么的耻辱!多么的悲哀!——尽管让那伟大战士的剑锋指向我吧!但是,现在,我复仇的剑锋决绝不会从这个人身上移开,我必将把它当作慰藉我父亲亡灵的祭品,我必将用这剑锋夺去这人的性命,如同他父用同样的剑锋夺去我父我王的生命一般!佃农借谷子,必将以谷子偿债;勇士夺人性命,流人鲜血,就算那该他得着的让他躲了去,那夺人性命,流人鲜血的债也必将由他的血脉来偿还!”众魔王听黑波特如此说,也便不再开口了。
黑波特站在火山口的边缘,抬起左手抓着克里斯的头将他拎在身前,右手拿着克里斯的巨剑用力刺入他的胸部,然后**,又用力刺入他的腹部,往复数剑,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就立刻展现在了克里斯那干枯的身体上。
从他身上的孔洞中,竟然透出数道来自身下岩浆所发散出的光线。新伤、旧伤、血肉模糊的烂成一片,伤口叠着伤口,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也没有一口气呼出来,克里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名副其实的死尸、干尸。
最后,黑波特右手尽全力的一刺,顷刻间,干肉切割、骨头碎裂的声音就从克里斯的身上传了出来,那把漆黑的长剑在黑波特的这最后一刺下,竟然连一半的剑柄都没入了克里斯的胸膛。随着抓着克里斯头部的左手一扬,胸膛上插着漆黑巨剑的、干瘪的、轻盈的克里斯便如在天际陨落的羽毛一般,永远地坠入了那岩浆翻滚的火山中。
“安息吧,父亲,这是我给你的我认为最珍贵的也是我最后的祭品,愿你的灵与诸神一起并这深渊沉沦!愿你的灵使仇敌的刀剑永远指向我,并为我所灭;愿我永远有足够的力量诅咒并对抗神灵,诅咒并屠戮这大陆一切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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